一位被计量语言学耽误了的摄影师如是说

前天和昨天分别分享了阿尔特曼和科勒两位教授为《计量语言学导论》撰写的序言。坊间流传，阿尔特曼是一位被计量语言学耽误了的段子手，科勒是一位被计量语言学耽误了的木匠，刘海涛是一位被计量语言学耽误了的摄影师。（计量语言学家到底有多热爱生活？！）段子、木工活儿、摄影作品，容小编改日呈上。今天，我们来听这位被耽误了的摄影师讲述《计量语言学导论》的故事。

计量语言学以真实语言活动中产生的言语材料为研究对象，力求通过定量方法来探索语言的结构模式与演化规律，是一个用精确的方法来研究人类语言的语言学分支学科。“精确、真实、动态”是计量语言学研究的三大特点。

计量语言学的这些特质使其表面看来与传统语言学的研究方法有些格格不入，不少语言研究者一听到“量化”“数学”等词语，就退避三舍，或扭头而去。然而，这样的逃避与远离可能并非长久之计。

许多研究证明，人类的语言系统是一个动态复杂适应系统。而对于各种复杂系统的研究，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人们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随着计算技术的发展，也出现了许多研究复杂系统的软件工具。在这种情况下，语言研究者可能需要转换观念，与时俱进，在继承传统研究方法的基础上，结合系统科学的一般理论与方法，尝试用一些具有信息时代、大数据时代特征的方法来探索人类语言系统的规律。

许多年前，有语言学家说“语言学是一门领先科学”，但在真正的科学家眼里，语言学家所说的“科学”是加引号的，只是语言学家们自己的一种说法而已。因为，对于什么是科学这个问题，科学家是有共识的，科学哲学对此也有详细的论述。一门学科是否科学，主要看其采用什么样的研究方法。大卫·艾丁顿认为，能否有效地解释现实世界语言现象的关键在于科学方法的使用，语言学的进步取决于研究者是否采用了通行的科学研究方法。我们同意艾丁顿的这一说法。换言之，语言学的科学化不能只停留在口头，科学化需要研究者掌握科学的研究方法。

2011年，我们有幸中标首批跨学科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现代汉语计量语言学研究”。在撰写投标书的过程中，课题组成员深感急需一本用汉语写成的有关计量语言学的导论性质的著作。这样的著作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计量语言学的历史、理论与方法，也有助于语言研究者消除对量化与数字的恐惧，并且能够利用这种方法进行研究。于是，编写这样一本导论，自然就成了课题组的主要任务之一。

课题获批后，大家立即投入工作。原本以为编写这样一本入门书，用半年时间应该可以完成。但我们后来发现，这样的想法过于乐观了。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没有可供借鉴、可作参考的同类书，换言之，我们正在编写世界上第一本计量语言学的导论。尽管此前有德国学者贝斯特用德语编写的一本一百多页的计量语言学著作，但该书一是没有按照一般导论书的历史、理论与方法的写法来写，二是书中举例多用德语，不懂德语的人很难通过这些例子掌握计量语言学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从零开始，自力更生。考虑到对于大多数中国的语言学研究者来说，计量语言学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我们特意召集了几位文科背景的语言学专业的研究生与青年学者，大家一起讨论：如果他们现在打算开始计量语言学研究，最希望有一本什么样的入门书？经过多次讨论，我们制定出了一个涵盖计量语言学历史、理论与方法的编写提纲。

我们认为，要进入一门学科，首先需要对其历史有所了解。计量语言学的历史虽短，但人类关于语言量化研究的历史却并不短。于是，第一章首先从语言量化研究开始，介绍了在现代计量语言学诞生之前的一些主要的人与事，以及现代计量语言学的主要学派——德国的阿尔特曼学派。

按照导论书的一般结构，接下来的主题是“理论”。但历史好讲，理论难谈。因为按照科学哲学的观点，理论是由彼此关联的定律和假设所组成的一个系统。换言之，没有定律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理论。好在计量语言学研究的主要目的正是寻求语言结构及其演化的各种定律，这样，定律便成了本书讨论的主要内容之一。为了让读者能够更好地理解“理论”这一章的内容，我们也尽可能用汉语的语料来验证与解释书中所提到的各种语言定律。

在一本导论书中，“方法”可能是一般读者最感兴趣的部分。历史是过去，理论是高度，方法是道路。历史再辉煌，理论再高大，如果我们无法脚踏实地前行，一切都是浮云。本着方法决定成败的精神，考虑到计量语言学之所以令人生畏，问题可能就出在方法上。因此，我们在“方法”这一章除了简单介绍计量语言学的一般方法外，将重点放在了几个计量语言学软件的使用上。实践证明，文科研究者只要掌握这几个软件的使用，就可以立即开始自己的语言计量研究了。在这一章里，我们也用一定的篇幅介绍了如何采用复杂网络方法来研究语言，发现语言系统的整体特征。

搞清了历史，看懂了理论，掌握了方法，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做出好的研究。实证研究是以问题为导向的，没有好的研究问题，再好的方法可能也难以产生高质量的成果。考虑到初学者的需要，我们从现有的计量语言学出版物中选取了20多个研究问题，这些问题以及可能的研究步骤形成了本书的“问题”一章。

现代计量语言学是一个严格按照科学哲学对于科学的定义构拟的语言学分支学科，我们在介绍这一学科的历史、理论与方法的同时，虽然已努力使本书能够通俗易懂，但现在看来，有些地方可能还不尽如人意。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计量语言学的发展历程、研究对象以及常用的理论与方法，我们采用文献计量学的方法详细分析了《计量语言学学报》二十年来发表的文章，并将其作为本书的最后一章。希望读者可以通过这一章对计量语言学有一个更具体的了解。

这本书是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现代汉语计量语言学研究”课题组成员集体合作的产物。课题首席专家刘海涛作为主编参与了全书的撰写与统稿，各章节初稿编写的分工如下：金慧媛（1.1，1.2），章红新、潘夏星（1.3，1.4），韦爱云、严菁琦（2.1），陈衡、王华（2.2，2.3，3.1），丛进、黄伟（3.2，3.3），陈蕊娜（4，5）。林晓为本书一些章节提供了材料。初稿之后，又十易其稿，形成了现在这个版本。统稿期间，黄伟、韦爱云、张聪做了大量的工作。蒋景阳、梁君英、于水源、胡凤国、徐春山、方昱、王雅琴、张丽丽等审读了手稿，并提出了一些具体修改意见。赵怿怡、林燕妮翻译整理了阿尔特曼与科勒教授为本书所作的序言。

在本书编写过程中，德国的阿尔特曼教授与科勒教授给我们发来了大量的计量语言学文献。这两位国际计量语言学的领军学者还特意为本书撰写了序言。可以说，没有他们的帮助与支持，本书很难完成。我们也要感谢冯志伟先生长久以来的支持与帮助。感谢商务印书馆周洪波总编辑决定将本书纳入商务语言学教材系列，感谢王飙编审高质高效的编辑工作。

计量语言学研究涉及语言学、数学、统计学、心理学、物理学、系统科学和计算机科学等多个学科领域，是一个典型的文理交叉学科。学科交叉虽然有助于我们更科学地探索人类语言系统的规律，但对于一本入门书的编写者而言，如何将如此繁杂的内容包装在一个不大的百宝箱里，其难度不言而喻。这也可能是世上至今没有一本计量语言学入门书的原因之一。为了达成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目标，我们在编写过程中参考使用了许多国内外的文献和计算机软件，同时为了提高本书作为学科入门教材的易读性，我们在本书正文没有采用详细标引文献的方法，而是将所有参考文献、软件等列在书末作为读者进一步学习阅读与研究的资源。

我们虽已尽心尽力，但由于水平所限，错漏之处难免，请大家不吝赐教，共同推动计量语言学在中国的发展。

刘海涛

2017年5月1日
于启真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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